法律時事專欄
用槍衝績效，害人也害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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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槍衝績效，害人也害己
葉雪鵬（曾任最高法院檢察署主任檢察官）
前些日子，新聞媒體又針對臺中市的警界風紀爆料：指該局所轄分局中有一位簡姓刑事偵查佐，自覺平時服務成績不如同儕亮眼，亟思有所突破，奈何瓶頸重重，無從施展。去年一月間，警方舉行春安演習，肅槍便是工作重點，槍又不是想找就找得到的，在工作壓力下，他苦思到可以為自己績效增分卻無失分的奧步，將想法與民間李姓、莊姓友人商量，要透過他們找一位能助他一臂之力的朋友。他的構思是自己取得一把槍與子彈交給找來的人持有，再由他在路上用臨檢方式攔住這持槍的人，在他身上查獲槍彈，讓他帶回警局。這筆查獲槍彈的功勞，便記在他的名下。
李姓與莊姓朋友瞭解簡某的想法後，同意找人替他完夢，尋尋覓覓後找到一位很講義氣，為了朋友甘願兩脅插刀的林姓年輕男子，這人瞭解內情後同意配合演這場衝績效的假戲。李、莊兩人便將覓得合適人選告知簡某，簡某就按照擬就的劇本一幕一幕來導演這場假戲，全劇分成三幕來進行，第一幕是由簡某親自登場，將自己持有來源不明，具有殺傷力的改造手槍一把、制式子彈一顆，不具殺傷力的子彈七顆，親自持交林某持有，並向林某說明持有改造槍械的刑責不重，可以獲得交保。第二幕是約定時間，由李、莊二人開車載攜帶槍械的林某至台中市惠來路一家電玩店前下車，再由簡某前來盤查，稍後林某就被簡某帶往分局製作筆錄。第三幕場景是在警察分局內進行，由簡某以辦案人員身分登場，對逮捕到場的林某進行偵詢，製作詢問筆錄，林某也有問必答，讓簡某順利作成筆錄。
逮捕的現行犯經警局初步偵訊後，依法必須解送當地的地方法院檢察署由檢察官訊問。不知道是劇本編的情節沒有交代清楚，或者是檢察官的思路縝密，出其不意問到林姓男子持有槍械目的，林姓男子只好隨便拿話來搪塞，說出「攜帶槍械是要轉交他人」的話，以致被檢察官認定係屬運輸槍械，運輸與持有槍械法定刑度差距甚大，而運輸必定有收取的貨主，林姓男子交代不清，檢察官認有追查共犯的必要，聲請法院將其羈押。
林姓男子被押到法院接受法官訊問時，知道法官將要收押他，與簡某當初一再聲言這是小案子，不會受到羈押的說法不同，才發覺中了簡某等人的圈套，心中十分氣憤，便將內情向法官和盤托出，原以為坦白會從寬，結果還是被收押，讓他大失所望！
就檢察官聲請羈押來說，法官所開的庭，稱作羈押庭，只針對有沒有羈押的原因與必要來考慮。林姓男子的坦白，供出一堆未曝光的事實，為了防止勾串共犯，更有羈押的必要，法官的羈押決定，值得讚揚！
林姓男子的坦白，讓檢察官順籐摸瓜，揪出一堆共犯。林姓男子一個多月後也獲得停止羈押，取而代之進入看守所的是簡姓偵查佐與同謀者李姓、莊姓好朋友。檢方偵辦這件案件，深怕打草驚蛇，都是默默地在進行，最後紙終於包不住火，被媒體獲知這則有關警察風紀的消息，就好像挖到寶一般，除了電子媒體一再報導外，平面新聞也都用大篇幅來登載，所用的標題都直指是「栽槍」，不過，綜合各報的新聞內容來看，將這個「栽」字用作這則新聞的標題，似乎是牛頭不對馬嘴。
「栽」字本來的含義是栽種植物，使花木繁生不息的意思，像栽樹、栽花便是。後來引申其義，教養人才稱之為「栽培」，是將「栽」字從栽種植物提昇為栽人的正面意義。至於「栽贓」，是近年才出現的名詞，早年出版的《辭海》辭書，都沒有收錄這個名詞。「栽贓」的意義，通說是指不懷好意的人，乘人不知，偷偷地將盜贓或者證物，放置在自己不喜歡的人身上或屬於這個人私有領域的處所，以後向主管機關檢舉，以所栽的物品為證據，誣陷這個人犯罪。栽槍、栽毒，便是常見的栽贓例子。所以「栽」字用在這個名詞上，雖然仍含有植入的意義，但是代表的是一種犯罪的手法，所以是「栽」字的負面意義。這件為媒體曝光的案件，林姓男子持有的改造手槍與子彈，並不是簡姓主犯所偷偷放置，而是事前雙方說好由簡某交付他持有，事實上或者在法律的層面上，都有顯著的不同，所以不能指是「栽槍」。
將自己持有的槍枝與子彈取交與他人的行為，既不算是栽槍，難道就不必負起刑事責任嗎？話是不能這樣說的，因為簡某與他同夥對所犯的罪，既有共同犯意，又有行為分擔，依刑法第二十八條規定，都是正犯。未經允准而持有槍枝或彈藥的行為，不必有其他動作，交的與受的都成立了「持有」罪。至於該受到那些刑罰的處罰？這要看特別法《槍砲彈藥刀械管制條例》的規定，簡某持以交付與林姓男子的槍枝，據說是一把改造手槍與子彈。該條例稱之為「其他可發射金屬或子彈具有殺傷力之槍枝」，持有者依第八條第四項的規定，要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，併科新臺幣七百萬元以下罰金。未經許可，持有子彈者，依同條例第十二條第四項規定，要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，併科新台幣三百萬元以下罰金。同時持有槍枝和子彈者，法院通常是會依刑法第五十五條想像競合犯的規定，論以較重的一罪。簡某與這些挺他的人還犯有報上沒有披露，製作假筆錄的刑法第二百十三條的公務員登載不實罪，要處一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。為了提昇績效，拉了一堆人來犯這些罪，真是何苦來者！
（本文登載日期為99年11月12日，文中所援引之相關法規如有變動，仍請注意依最新之法規為準）